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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爷——王殿勇

王殿勇

2024-06-18 07:15:00   阅读:   营口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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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口之窗“生活随笔”)我的姥爷

/王殿勇

“ 怎么?姥爷过逝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二十几年前的一天,我正在车间里干活儿,突然从电话中听说姥爷过逝的消息,心里顿感一惊,虽说姥爷的年龄已过百岁,寿终正寝,但听到这个噩耗,心里确实有着些许的酸楚,电话还没有挂断,脑子里便立刻闪现出对姥爷的一通回忆。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姥爷时,姥爷才六十多岁,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腰板挺拔,精神矍铄,慈眉善目,性格开朗,头上常年戴着一顶瓜皮毡帽,胸前漂洒着黑里透白的一缕胡须,腰间别着一个用黄色狍子爪子皮做的旱烟口袋和一根木杆烟袋,走起路来,苍劲有力,一看这架势,不用问就知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但因被古典书籍的熏陶,姥爷的一招一式颇具西部歌王王洛宾的风范。那时,我的老家在盖县东部的山区杨屯乡苏子峪村。离姥姥家的直线距离往多上说也就十来里地的路段,可就是因为那个山路十八弯和沟壑纵横的地势,硬是把这段距离竟三拐两绕的给拉长成了二十几里的路程。交通也不方便,除非是特殊情况或者是逢年过节的日子两家才有交集。我六岁那年的初冬,因父亲赶车去安波给邻居家拉一盘用来粉碎玉米的石磨,路过姥爷家住的村子——王屯,于是我才有幸坐上父亲的马车在这不年不节的日子特意去了姥姥家一趟。那是我有记忆开始见的姥爷第二面。那时姥爷在生产队里看场院,虽说姥姥把好吃的东西都拿给我吃,把热炕头也让给我睡,可我就是愿意去姥爷看场院的马架子的窝棚里和姥爷挤在一块儿。一是在场院里能吃到我想吃到的花生,更主要的是可以听姥爷给我讲故事,用当地的方言就是“讲瞎话儿”。那可是千金难买的精神食粮。姥爷一边给我讲故事,一边用手把花生的外壳剥下来,然后再把花生米放在火炕边上最热的地方烘熟去皮后给我吃,把它放进嘴里嚼上几下,你就会立刻感觉它有一种酥、脆、甜、香相互混合的味道,怎么形容呢?反正那种味道只能是在最原始的土炕上烘焙才会有的,一句话那就是太香了,虽然是吃在嘴里,却是香在心里,仿佛不是花生米,而是“太上老君”赏赐给我的一粒粒仙丹,这是我这辈子吃到嘴里最超级的美味了。以至于工作后经常出差的我,在品尝过不少的山珍海味,包括龙虾鲍鱼之类的海鲜食品后还对姥爷当年给我的花生米念念不忘。也可能是那个年代物资太溃乏了,感觉吃啥都香,因此,才给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吃着花生米,听着姥爷的故事,不知道是花生的香,还是故事的香,稚嫩年幼的我,不久,就在这上面是四下透风,下面是温热适度的窝棚里万分享受的进入了梦乡。那段时间,姥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为了此事,表姐妹们都开玩笑的说我是一个“到得了,”“赶外张。”当时我虽不理解这两个词的意思,但从她们的表情包上可以看出倒不像是什么好话,后来才知道那是说我得宠后显摆得瑟。

母亲健在的时候,姥爷是否来过我们家这事我没有记忆。自打母亲过逝后,姥爷便是我们家的常客,几乎是每年春节都来。先是我们哥几个在大年初二半夜送神后,于初三四的日子,拎着奶奶为我们准备的饼干或蛋糕之类的甜点去姥姥和姨娘家串门儿,去到后好吃好喝的玩上几天,还收到多少不等的压岁钱,然后姥爷再把我们带去的甜点又原封不动的带回了我们家,在我们家住上几日,在众星捧月,前护后拥的氛围中,把他自己会的东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的道出后,才带着依依不舍,却又如释重负的矛盾心里与我们挥手告别。在我的心里,姥爷是我们家众多亲戚里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姥爷会讲故事,所以,只要是姥爷一来,他们都像久旱逢甘雨那样万分珍惜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凡是爱听故事的人每天必到,我们家的炕上和地上都挤满了人,有来早一点的就抢到凳子坐着,来晚的索性就站着在那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个年代,意识形态领域的文化娱乐生活也是极度贫乏,露天电影在正常情况下每月才能轮到一回,说书唱戏的更是凤毛麟角的稀缺之物,一年或者几年才能看到一回,街头巷尾偶尔来个耍猴卖艺的,我们这些玩伴们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也能屁颠屁颠的把他们围个水泄不通。所以姥爷的到来,无形中就意外的成了这些人眼中的热捧。我记得当时姥爷讲的故事中,有《小八义》、《大八义》、《隋唐演义》、和《西游记》等好多故事。还有像《三国演义》那种部分章回小说节选。故事中的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一些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并且情节曲折离奇,跌宕起伏不定,一些在现实生活中求而不得,欲罢不能的事情,在故事中都能得已实现。所以他们每次都听得如饥似渴,如痴如醉。只所以能达到这种效果,除了上述存在的因素之外,关键的一点是姥爷讲得太好了!不仅能把故事的时代背景和全部内容一字不落地讲述完整,还能把重要的情节,绘声绘色的表现出来,非常有画面感,只要是你一听下来,就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同时那种强烈的感染力,也会把你带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仿佛故事里的每个好人都是你的亲人……你比如:在法官断案时,他会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拍着惊堂木(把小板凳当作案板,小木块当惊堂木),大喝一声,大胆贼冦!还不如实交代!受审者立刻会被这一声断喝,吓得腿如筛糠,跪倒在地……再比如他讲到法场救人时,在正义与斜恶势力相差悬殊,从道理上又解释不通的情况下,他会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把人莫名其妙的给救走了。其中是这样描写风的:“这场风来势凶猛,刮得南山趄趄倒,刮得北山打愣生,刮得碾盘赛烧饼,刮得滚子竖蜻蜓,刮得海水赛锅滚,刮得龙王坐不稳……一直刮到三天三夜,把传令官吓得闻风丧胆;把刽子手吓得面目狰狞,等到大风过后,被判死刑的人早已不翼而飞。”为了吊足大家的胃口,每次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姥爷都会选择最为关键的节点,卖个关子,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使得一些入戏太深的听众心里像骑着一辆无闸且正在快速下坡的路上,想停下来都不行。在这休息的时间点,还专门有人为姥爷递烟献茶,也有人把故事中的某个人物拿出来与姥爷进行讨论,互动,如果是这样会咋咋地,否则又会咋咋地,还有人觉着姥爷连续给他们讲故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特从家里拿来了只有熊岳二台子农场才出产的算盘珠形状的里面是黄瓤的,咬上一口能甜到骨子里的小国光苹果。更有甚者,生产队长赶上有会议精神必须传达,又怕耽误听故事时,就急中生智,非常恳切的把姥爷请到生产队部去,先把他要明确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完后,再让姥爷讲故事,这样既不耽误开会,又会让更多的人能听到故事,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不能让姥爷白去,每去一次给姥爷几斤苞米作为奖赏,可姥爷奖赏没要,故事照讲。感动得队长热泪盈眶。一时间不知说啥是好……

我参加工作后,因为家庭、假期和交通等各种原因,很难抽出时间去看望姥爷。只有从亲戚那里才能得知姥爷的一些情况,在姥爷九十多岁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常言道:“岁月是把杀猪刀,且刀刀见血。”这个时候的姥爷虽说身体状况尚可,但是精神状态已经是远不如从前了,曾经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几乎是暗淡无光,过去的一些耳熟能详的事情他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关于我们村子的名称,苏子峪的由来,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说是我们村子原先本来不叫苏子峪,汉朝之前叫李屯,是三国时期有个东吴大将公孙瓒的战死在那里,因为我们那个地方又是个山沟子,为纪念他,就把这里改为苏子峪了。当时我还误以为姥爷是意识混乱,张冠李戴的呢。他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也没太在意,最近才从网上得知还确有其事,不过没有什么考证,更没有关于公孙瓒坟墓的传说。

当时,我还和姥爷说:“你当年就愿意上我们家串门儿,这次乘着腿脚还能走动,不如跟我去走一趟如何?”“傻孩子啊!我现在已经走不动了,再说了,想当年我哪是愿意去你们家呀?若是你妈在的时候,我还有个扑头,你妈不在了,我一进你们家的门,就心如刀割一样的难受,还不是因为太惦念你们哥几个才出此下策的,你姥姥一辈子什么都能藏下,就是藏不下眼泪,她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你们,但就是迈不过你们家的门槛,我一半是遵从本心,另一半是替你姥姥来看你们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长大了,我这颗心也总算放下了。”姥爷一边说着,一边揺晃着脑袋。是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祖父母心就更加可怜!

当我放下电话后,心里一阵空虚,且寂寞难耐。姥爷的音容笑貌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浮现,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仿佛水洗一般的清晰透明,姥爷还在那里津津乐道的给我们讲那些曾经听过千遍万遍,却百听不厌,永远也听不够的故事……在姥爷的眼中,我还是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但愿姥爷在天堂平安!闲暇之余还能继续给那些愿意听故事的人讲那些陈年旧事……

供稿作者:王殿勇(营口)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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